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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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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4 章

從頭至尾,蘇琉只產生了一瞬間的驚慌,並且很快恢覆了鎮定,手扶桌案,與白長芳款款而談。

哪怕她真是女鬼,想來死前也非尋常女子,白長芳看著蘇琉,如是認真地想著。

蘇琉未曾猜到白長芳在想什麽,在她面前,白長芳一直都是那副長眉舒展,雲淡風輕的模樣。他的模樣很是好感,眉目間更是充斥著溫和,縱使蘇琉深知其為危險人物,仍然不自禁放下戒心。

這個男人給旁人的感覺,簡直如同此時壓著沈沈夜色的明月,實在太具有欺騙性。

“世間不散的冤魂,往往是因為未完成之事。若真如你所言,你來此的目的又是什麽?”此時此刻,蘇琉根本聽不出白長芳言語中的情感。

她只能聽見自己心臟的瘋狂打鼓。

“我觀白蕓白茵明明互為姐妹,卻自相反目,起了惻隱之心,待回過神來,就來到了這兒。”

“你原本是誰?”

“我不記得了。”蘇琉咬著朱唇。

被拆穿後,蘇琉一直用“我”自稱,用這種自稱的人,一般不是奴籍,也不是什麽身份尊貴之人,想來這個女鬼死前,不過只是一屆平民。

白長芳逐漸放下心,眼下涼州主城風起雲湧,若蘇琉的真實身份是死去的什麽大人物,他定然是留她不得。但一個普通的百姓,還是一個正在努力適應國公府生活的百姓,繼續留在這裏,也不是什麽不可以的事。

“如此,我便依你。”他含笑道。

蘇琉面上的驚詫一閃而過,白長芳竟會如此行事?她原以為自己的身份被拆穿後,必然會激起白長芳的提防,誰能想到白長芳二話不說,竟然準了他的請求?

她有些感動,只不過白長芳在說完這話後,毫不猶豫地揮手喊來了玉即:“從今日起,他便作為你的貼身小廝。玉即,要仔細照顧夫人,寸步不離。”

蘇琉一聲不吭,把滋生出的感動撕個粉碎。她太天真了,竟然會認為白長芳真的信任她,實際上,白長芳不過是想要一個鎮宅花瓶罷了,蘇琉這個陌生的游魂,他該防備還得防備。

白長芳觀蘇琉的表情從驚詫到感動,在聽到他的話語後恢覆了漠然,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。他的冒牌夫人屢屢試圖面無表情,卻次次失敗,真的是個真的不能再真的普通人。

他見摸不著頭腦的玉即朝蘇琉欠了欠身,主動走到門外接了單嬤嬤的班,不禁在心裏念叨,自己是不是對她過於設防了。

“國公心下既然已經通透,那就請早些回房休息。”蘇琉開口得那叫一個艱難。如今她的身份敗露,更沒有了和寧國公叫板的資格,要是寧國公想要留下來做些事兒,蘇琉甚至不知道該怎麽拒絕。

燭火爆裂聲響起,驚到了垂眸沈思的白長芳,他轉頭望向窗牗,似乎方才意識到夜已入深。再看蘇琉時,眸子裏再次蒙上了溫和的假面:

“身為國公府的夫人,還請您時刻謹遵自己的職責。”

蘇琉下意識捂住身子,什麽職責?你這個聽信古人雲不納妾的死書呆,難道不知愛應發乎情而止乎禮嗎?收起你的齷齪想法!

“白茵白蕓的關系,麻煩夫人註意調和。”

好吧,齷齪的是她自己……

“這個自然。”蘇琉信心十足地回答,“在我的影響下,茵兒已經對蕓兒以禮相待了。”

“夫人,夫人不好了,二姑娘和大姑娘打起來了!”下人的打臉從不缺席,更不會遲到。

“刷”的一下,原本坐著的二人同時起身。蘇琉一直提著心吊著膽,心跳如雷地坐在位子上,突然站起時眼前一黑,差點兒沒站穩。

白長芳連忙伸手,穩穩扶了把向前晃身的蘇琉,甩袖疾步走出屋子:“她們兩現在在什麽地方?”

提到兩個女兒時,白長芳總是罕有地暴露出憤怒的情緒。蘇琉穩住身形,跟在白長芳身後,厲聲詢問單嬤嬤,“都已經這個時候了,她們怎麽還在外面?”

單嬤嬤急得滿頭大汗,見到蘇琉二人,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:“夫人,老爺,你們快去湖心亭。二小姐不知是何原因抓住了大小姐,我們不敢出面,恐怕刺激到二小姐,趕緊來找老爺夫人。”

蘇琉眉心擰出一個疙瘩,自己剛和白長芳誇下海口,白茵怎麽就又動上手了?

“國……”話到嘴邊,她自動換了個稱呼,“老爺,此時必有隱情,請容許妾身先去探探虛實。”

白長芳回身:“我與你一同去。”

蘇琉從善如流地猛點頭,跟在白長芳身邊,急急朝湖心亭沖去。

白長芳大步流星,她不得不提起裙擺,快步跟在他身後。初時,白長芳的速度很快,待註意到蘇琉緊緊跟隨後,他下意識配合起蘇琉的步伐,不自覺放慢了腳步。

身後的女子松了口氣,一連串細碎的腳步聲後,她向前躥了幾步,跟在他身旁。

穿過回廊,撥開滿堂夜色,便是湖心亭的位置。火光燃起,湖岸亮如白晝,光輪之中,兩個淺衣人影分外紮眼。

白蕓被逼到了死角,白茵形如毒蛇,居高臨下俯視著她,像在等待將獵物一口吞噬的時機。

白長芳發出無聲的斥責,擡腳就要沖出。蘇琉眼疾手快,把他一把拽住。

“請等一等。”蘇琉小聲道。

她明明已經和白茵說明白了,白茵此刻哪怕對白蕓有不滿,也不應該是隨時要動手的滔天恨意。如今這副景象,蘇琉盡可能地把它歸結於另有隱情。

白長芳看了看蘇琉,沒有反抗,任由蘇琉拉著他,雙雙隱入人群之中。

仆從上前,將白蕓和白茵團團圍住,單嬤嬤一馬當先,擦著虛汗,口中不斷地嘮叨:“二姑娘,您這是在做什麽?”

“單嬤嬤?”

白茵一手抓著白蕓,另一只手提著燈籠。見到單嬤嬤,她的眉宇間染上一絲慍色,並未放手:“你是怎麽來的?”

“奴婢見著二小姐想要對大小姐動手,就趕緊去喊了夫人。”

“娘親也來了?”白茵的反應出乎單嬤嬤的意料,她不僅一點兒都不怕,反而松開了白蕓,朝人群中伸長了脖子探尋,“正好,我有要事要與娘親說。”

蘇琉一把把白長芳拽住,用力過猛後,差點兒把他拉得摔坐在地上:“我出去,我出去,你出去就出事了!”

不顧白長芳,她麻利地從地面上爬起,從容分開眾人,朝白茵走去:“小茵兒,這麽晚不睡,究竟出了什麽事?”

“母親,父親的那句話是真的。”白茵揚起臉,對蘇琉說。

蘇琉露出了困惑的表情:“哪句話?”

白茵的臉上頓時露出糾結的神情,她伸出手,食指撓著面頰,吞吞吐吐:“白蕓她……”

蘇琉轉過眸子,見白蕓正半跪在地上,伸手拉住白茵的衣角。她滿臉的驚恐,似乎白茵即將吐露什麽天大的秘密一般。

白茵沒有管白蕓,正準備將白蕓並非白長芳親生女兒一事和盤托出,猛然聽見白蕓爆發出一陣淒厲的呼喊。

穿著月白色石榴裙的人兒從地面忽然起身,不管不顧地朝著倒映著玉盤的池水撲去。

白茵驚呼一聲,將即將脫口而出的話統統咽回了肚子裏,伸手就去拉白蕓。可有人比她更快,在白蕓的身子剛往前傾的時候,白長芳已然折下燈籠的把手,甩手打中白蕓的肩胛。

原本向前撲去的身子歪倒,白蕓跪坐在地上,睜著一雙無神的眼睛,驚恐地看著白長芳分開人群,出現在她面前。

“父親……”

她忍不住喊了一聲。

白茵皺了皺眉,老大的不樂意。蘇琉輕咳一聲,制止了白茵繼續說話:“蕓兒想說什麽?”

白蕓抓著泥土的手指映入眼簾。那十根手指原本幹凈白皙,此刻卻死死地扣在湖邊的濕泥上,汙濁不堪。

她不能讓白茵說出真相,自從她進入國公府,一直謹小慎微地活著。一晃已經過了十數年,整整十數年,長到母親已經忘掉了父親曾對她說過的話,已經願意重新接納她。

如若這個時候將此事捅破,她會面臨怎樣的結局?

身形高大的男人反覆出現在她的記憶中,男人舔著舌頭,哈哈大笑著沖她伸出手,一雙大掌肆意地摸著她的周身。

“真是個妙人!”

她驚恐,她絕望,她伸手摸出了自己的發簪,死死插進了男人的脖頸,連滾帶爬地逃出了營帳。

逃出營帳,滾下山坡,帶著唯一的財富,茍延殘喘地倒在路邊,險些被馬蹄踹到。

“你的父親是誰?”

是個畜生。

“你的母親是誰?”

是一個被畜生玷汙,收下一個扳指,將扳指當做定情信物,癡癡守了四年的傻瓜。

“你隨我回去,若是你所言屬實,此次勝利,你乃頭功。”

我求您,收下我。

白蕓抱著玉扳指,從邊境來到了涼州城。她羨慕白茵,也羨慕蘇琉,她抱著玉扳指,被一次次地摔在地上。

“賤人,把扳指給我!”寧國公夫人揚眉叱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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